奇幻仙境，佳人美女，人仙之戀，玄幻武打，至情真愛······人們對熱播電影《畫壁》的印象和理解大抵出不了這個圈子了。這部電影也正是用以上光環(huán)吸引廣大觀眾的。然而，《畫壁》中除了情愛就沒有別的主題了么?一千個讀者，有一千個哈姆雷特。一部《紅樓夢》，眾生更是有不同的理解。難道《畫壁》除了愛情真的就沒有宣揚別的價值么?當然不是。鄙人以為，這部電影亦是在宣揚民主的價值觀。電影《畫壁》在講述一個感人至深的愛情故事的同時，更是在演繹一個政治現象，具體而言，就是極權政體的民主轉型。通俗地講，就是一個具有極權主義因素的專制政權走向民主化的過程。不妨稱之為一段艷情故事引發(fā)的政治變革。
可能有人要說了，你這是牽強附會。也可能有人要譏諷，想民主想瘋了吧，政治學出身的人，看什么都有政治的影子，如何如何。請諸位看官莫急，且聽我逐一分析。
海上有仙山，虛無縹緲間。美女如云，柔情似水，仙娥翩翩，美目流盼，朝見夕婚，不滿意包退換，實在是男人的天堂，人間的仙境。何以說是個專制政體呢?這里我們首先要厘清一個概念，即什么是專制政體。通俗點說，專制政體就是非民主政體。我們可以從民主的含義出發(fā)，理解非民主政體，進而對非民主政體有個初步認識。民主從字面意思看，就是指“人民的統(tǒng)治”。古典意義的民主指的就是直接民主，古希臘城邦中由公民組成大會直接行使統(tǒng)治權和治理權就是對古典民主的最好詮釋。進入近代以來，民主的含義發(fā)生了轉變。主流的民主理論由直接民主轉向代議民主，政治學者熊彼特有一個經典闡釋“民主就是掌握核心政治權力的人物由直接、定期、公開、平等、競爭性選舉產生?！彼^“直接”，就是指選民直接投票選舉，中間不用別的“二傳手”，比如臺灣選民直接選舉中華民國總統(tǒng)?！岸ㄆ凇北容^好理解，就是固定期限，美國和臺灣都是四年?！肮_”即是指整個選舉過程全程接受民眾和媒體監(jiān)督，而不是一撥人召開秘密會議直接宣布當選?！捌降取本褪且蝗艘黄?，票票等值?！案偁幮浴本褪侵高x舉要有選擇性，要有的“選”，有競爭，否則失去了選舉的意義。既然民主具有以上的含義，我們對于專制政體的含義也就不難理解了。
下面我們一起進入畫壁中的“仙境”——一個超脫塵世、美女如云的女兒國。姑姑是里面的當家人，她法力高強、鐵面無情，是所有人的主宰。她有一句名言：“這里的一切都由我來安排!”首先，作為一個當家人，她不是民主選舉產生的(后面會有分析)。其二，她信奉武力可以解決一切。無論是對付擅入禁地的石妖，還是懲罰受人“蠱惑”的牡丹、芍藥，抑或是應對眾人的求情，都只是一意孤行地用武力予以鎮(zhèn)壓，從來沒有妥協、談判的意思。其三，她個人獨斷專行，不論是禁止眾人情愛，還是懲戒別人，從來不顧及眾人的感受，更不用說聽取她們的意見了。其四，在她的治下沒有思想自由和輿論自由。她不允許人們有自己的思想，試圖控制她們的思想。強迫眾人以自己的是非好惡為是非好惡，不僅不允許她們有情愛，而且大力壓制情愛，對有了情愛的人施以重罰。其五，她有指定繼承人的權力。當芍藥為了成全朱孝廉而私放牡丹受罰時，姑姑說了一句“繼承人我可以重選”，由此可以證明，當家人是指定的，而非民主選舉產生。
說“仙女”組織是個專制政體，大致如此。那為什么是極權呢?何謂“極權”在這就不解釋了，漢娜·阿倫特有專門著述，大家有興趣的話可以翻一翻，反正我沒看過。極權主義在20世紀給人類帶來了巨大災難，目前國際公認的極權政體主要有兩個，一個是“右”的，不錯，法西斯主義。一個是“左的”，羞于啟齒啊，和我們中國人有不解之緣。猜對了，共產主義。從劇中的描述，大抵可以看出共產主義政體的端倪。證據如下：其一，宣傳中的烏托邦，實際中的黑地獄。仙音渺渺，亭臺幽幽，樹林陰翳，鳴聲上下，流水潺潺，佳人婉婉，不是仙境又會是什么?姑姑也一直在宣揚，要給大家營造一個沒有痛苦的幸福世界。而實際的情況卻恰恰相反。由于姑姑以自己的一套理論壓制眾人的正常情感需求，而使大家都是郁郁寡歡，毫無幸?？裳浴Ｔ偌由瞎霉玫谋┝ν{，更使得大家敢怒而不敢言。所以說其不是天堂，而是地獄，其實劇中早有伏筆，比如書童很早就提醒朱公子寺中壁畫內容是地獄圖。其二，謊言樹立敵人，暴力維護統(tǒng)治。姑姑首先用謊言樹立了一個敵人——情愛。情愛會使她們失去一切，因而是她們的大敵。她治下的“仙女”不但不許有情愛，而且要與之作斗爭。然而，實際情況并不是如此，這只是她禁錮思想、控制眾人、維護統(tǒng)治的手段。正如有些人故意得出的所謂“帝國主義亡我之心不死”的結論一樣。其實，謊言終究是謊言，終有被戳穿的時候，所以暴力鎮(zhèn)壓便自然而然成了維護謊言的手段了。這才有了毀滅石妖和嚴懲牡丹、芍藥的事情。其三，擁有黨衛(wèi)軍，指定繼承人。劇中有一個可以幻化成蒼鷹的男人，是姑姑的私人扈從，不離左右。他大概是“仙境”里的唯一男人了。一個雄壯的男人在女兒國日夜隨侍一個女人左右，我們不敢揣測他們之間有無其他糾葛，否則就有點邪惡了，大家都明白的。但作為姑姑的護衛(wèi)和打手是毋庸質疑的?？梢噪S時幻化成蒼鷹，更是說明他兼具監(jiān)視眾人和傳遞消息的使命，這點從他質問芍藥是否帶男人進入可以得到證明。指定繼承人，也是共產主義的特色之一，如列寧指定斯大林，上文已有分析，此處不贅述。其四，只聽得進歌功頌德，打壓反對批評勸諫。姑姑的開場詞，想必大家都不會陌生“我美嗎?”坦白說，姑姑雖是半老徐娘，風韻猶存，但是和此中年輕貌美的“仙女”比起來還是很有差距的，很難用“美”來形容，但是眾人又不得不說“美”，此時唯一的正確答案也只能是“美”，而芍藥則更是變著法夸姑姑美。其實，未見得姑姑心中不明白是眾人在恭維她，這點從解禁傳位后專門詢問只講真話的牡丹自己美不美的事情中，便可看出一二。只是這樣的歌功頌德，一來可以維護自己權威，二來心里也舒服，實在沒有拒絕的理由。朱孝廉一句“誰對誰錯，難道你心里不清楚嗎?”便招致滅頂之災，灰飛煙滅，姑姑對于勸諫批評的態(tài)度可見一斑。最后一點，也是最為重要的一點，權力無孔不入，企圖思想控制。這點是極權主義的最重要特征。姑姑宣稱一切都由她做主。眾人不但在修煉、上課等事情上要絕對服從她，生老病死、婚嫁、戀愛等生活領域的事情更是受姑姑轄制。這不由得讓人們想起了結婚也需要單位證明的往事。思想控制更是明顯，當有人受了“真愛”蠱惑后，洗腦、武力脅迫便成了姑姑的拿手好戲。先是對付牡丹，聲稱只要牡丹承認自己錯了，保證不會想朱孝廉，就可以獲得自由，否則就要受鍛燒四十九天，灰飛煙滅。后來又以同樣的方法對付芍藥，欽定的繼承人又怎么樣，姑姑完全可以重新指定一個，聯想到共產主義旗號下某些欽定繼承人的命運，怎能不令人唏噓。
好了，花了這么長時間，終于對姑姑領導下的政體性質做了初步區(qū)分。民主轉型，是一個過程，下面我們以政治學理論為依據，以劇情為準繩，一起來回顧這個美好的過程。
一、云梅石妖偷情事件——自由意識的萌芽
姑姑的一套意識形態(tài)宣傳，并沒有成功使眾人心悅誠服，更談不上嚴格遵守了。原因很簡單：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抗拒對自由的向往。云梅敢冒生命危險和石妖相愛，可見她內心深處知道自己需要什么，不需要任何圣人替她做主。而其他“仙子”對她大多持同情、理解的態(tài)度，甚至于作為姑姑繼承人的芍藥知道真相后，并沒有告發(fā)云梅，說明眾人已然有了自由思想的萌芽，這是民主轉型的思想基礎。同時，石妖擅入禁地，并大談情愛，可以認為是極權政體下的一次局部抗爭。他直接挑戰(zhàn)了姑姑的意識形態(tài)合法性，并發(fā)表了誅心之論“我們相愛，你是阻抗不了的。”這對極權政體而言是個致命打擊。所以石妖被完全毀滅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。雖然這次抗爭以失敗告終，卻推動了民主轉型的輪子。
二、朱孝廉受到眾美女青睞——主流意識形態(tài)的尷尬
朱孝廉擅入禁地，沖撞了芍藥。本該交姑姑懲處，然而他卻受到了格外的袒護和照顧，并成為了大眾情人。除了姑姑的所有“仙女”一致為他隱瞞，并助他逃脫?？梢姡霉猛展噍數囊庾R形態(tài)并沒有深入人心，大家都有自己的理解和追求，也就是說，主流的意識形態(tài)和人們的日常行為并沒有實質性關系，就像什么聯播整天自說自話一樣，民眾基本上當做娛樂節(jié)目在看。這里要強調的是，眾“仙女”雖然對姑姑的禁令有所懷疑，但是對于真愛并沒有堅定的信仰和追求，她們或者渴望結婚生子，或者想到塵世看看······這一點可以從丁香、牡丹、云梅關于朱孝廉的對話中看出。所以在此階段，樸素的自由思想在不斷發(fā)酵。
三、牡丹因違反禁令而受罰——極權政體的反撲
牡丹私帶男人進入，當然是要受到懲罰的。然而，對于牡丹處罰措施，卻是嚴格保密的，眾人并不知道。這不由得讓人聯想到了秘密逮捕和秘密關押，不用說，這些都是極權政體的拿手好戲。在朱孝廉追問牡丹的下落時，姑姑竟說她自殺死了。謊言，赤裸裸的謊言，這是她統(tǒng)治的基礎。
四、朱孝廉反駁男女關系論——直指皇帝沒有穿衣服
朱孝廉和姑姑關于真愛的一段對話，可以看做是直接對主流意識形態(tài)的挑戰(zhàn)，他反對姑姑對于男女關系的理解和定義，并道出了姑姑的心病。表示自己一直在尋找真愛，并堅信可以找到。朱孝廉的一系列舉動感染了芍藥、云梅、丁香一干人等，不但使她們相信的真愛的存在，而且深深墜入了愛河情網之中。
五、眾人合力救牡丹——自由民主思潮的一次示威
如果說，朱孝廉的真愛理論只是對意識形態(tài)的解構的話，那么他帶領眾人歷經萬難拯救牡丹就是直接反抗姑姑的權威了。成功拯救牡丹，得益于作為繼承人二把手芍藥的幫助，先是估計戰(zhàn)敗被擒，然后是幫助除掉關押牡丹的刑天獸，最后更是將魔法環(huán)贈與牡丹助其解脫，自己則甘愿承受地火之焚。也就是說，他們的民主示威得到了高層領導的支持，否則就不會成功。對于此次示威，姑姑表面表示不再追究，實則在私下叫囂“這些男人非死不可”。不用說了，秋后算賬，大家都懂的。
六、眾“仙女”的集體反抗——民眾的覺醒并要求變革
坦白說，事情的發(fā)展實在是難以預料。姑姑“不再追究”的表態(tài)，恢復了“仙界”的平靜。而姑姑對于牡丹和芍藥對自己的欺騙憤憤不平，要嚴懲她二人，這是對民主示威的反攻倒算。這時，出現了令獨裁者難以忍受的事情：眾人下跪為牡丹和芍藥求情。注意這里是“下跪求情”，并不是反抗。芍藥更是說的明白：“我們并不是反對你，求你不要再殺人了?！边@說明兩點：其一民眾并不是以推翻專制政權為目的的，只是想要過上有尊嚴的幸福生活，最起碼有追求幸福的權利。其二民眾對于專制統(tǒng)治者是抱有很大幻想的。然而，他們怎么會知道，極權統(tǒng)治者是不能容忍民眾有獨立思想的，更不用說與他唱反調了。所以，暴力鎮(zhèn)壓接踵而至。
七、蒼鷹男的反叛——軍隊的倒戈
這絕對是一個亮點。姑姑的貼身侍從蒼鷹男竟違抗主人的命令，并且與姑姑刀兵相向。這樣的事情在民主轉型過程中并不鮮見。想當年，羅馬尼亞的獨裁者齊奧塞斯庫指揮軍隊鎮(zhèn)壓抗議的民眾，不想軍隊倒戈，把齊氏夫婦送上了斷頭臺。蘇聯“九一七”政變中，被派出暗殺葉利欽的特種兵也是拒絕執(zhí)行命令，才使得葉利欽可以從容發(fā)起反擊。而與以上兩個案例不同的是，軍隊的倒戈并不能扭轉失敗的局面，眾“仙女”的反抗失敗了，而且都身死魂滅。
后面的故事就有點玄之又玄了，概而言之，就是姑姑受到老相好的點化和誘惑，主動救活眾人，放棄權力，隨之享受塵世美好生活。所以這可以看作是專制政體的領導人主動發(fā)起變革，限制乃至放棄自己的權力，從而實現民主轉型的過程。而眾人對于姑姑變革后的態(tài)度也是天壤之別，變革之前表現為敬畏，主要是畏;變革后表現為敬愛，主要是愛。所以片尾大家齊聲贊頌姑姑美，絕對是發(fā)自內心的，與片頭的恭維完全不同。
八、口號的變化——民主的真意
說了這么多，有些朋友會問了，就算姑姑的政權如你所說是極權的，中間也有人們的反抗，那么怎見得芍藥執(zhí)掌的政權就是民主政體呢?問得好。其實，一句口號可以將芍藥政體的性質體現得淋漓盡致。細心的觀眾會發(fā)現，片尾芍藥坐上龍椅后，開始了自己的口號問答，具體是這樣的。
“你們真美!”
“謝謝。”
“你們開心嗎?”
“開心!”
明白了吧。與姑姑當政時的口號一對比就會發(fā)現，芍藥的口號不但去除了個人崇拜的因素，而且更加關注每個人的價值和尊嚴，注重提升他們的幸福指數，并附有民意調查，其實也這是在取悅眾人。不錯，這正是民主的真意。當政者要取悅民眾，得到民眾明確授權的支持，否則統(tǒng)治便失去了合法性。民眾的地位不但得到了應用的尊重，他們還得到了實際的好處——可以自由談情說愛，大家追求幸福的權利得到了尊重。
看清了么?這就是隱藏在這個美輪美奐的愛情故事背后的故事。
加載中...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