據人民日報客戶端消息,我國著名高等教育學家、“全國教書育人楷?!鲍@得者潘懋元教授因多臟器功能衰竭,搶救無效,于2022年12月6日08時50分逝世,享年102歲。
出生于1920年的潘懋元教授,有長達近90年的教齡。他從15歲開始教書,當過小學老師、中學教務長、大學教務長和大學副校長,是中國高等教育學的創(chuàng)始人。
他以辛勤的工作和開拓性的探索,寫下了中國高等教育學科的多個“第一”——
1978年,他在廈大創(chuàng)建了中國第一個高等教育研究機構;
1981年,開始招收中國第一批高等教育學碩士生;
1986年,開始招收第一批高等教育學博士生
……
2012年5月,中國教育報
曾刊發(fā)潘懋元教授的人物報道
《潘懋元:高等教育學的“名片”》,
文中提到了他經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——
“我一生最欣慰的是,
我的名字排在教師的行列里。”
今天讓我們一起來
重溫這篇文章,
緬懷潘老!
他以拓荒者的精神推動一門學科的創(chuàng)立,
并以前瞻眼光破除高等教育發(fā)展的理論桎梏
潘懋元:高等教育學的“名片”
潘懋元在自家客廳。熊杰 攝
1937年,潘懋元高中軍訓照。
上世紀80年代在書房工作。
德國學者羅蘭德?舍恩參加潘懋元的學術沙龍。
82歲時,登上海拔5020米的西藏米拉山
5月的廈門,海風徐徐,火紅的三角梅爭相斗艷。
5日,周六,晚7點,距潘懋元家的學術沙龍正式開始還有半小時。在潘家略顯零亂的客廳里,30多個學生坐在大小不一的凳子上,交談、互看論文、吃水果,看得出主人給了他們足夠的自由。
92歲的潘懋元身穿一件白色襯衫,慈眉善目。他坐在離門最遠的沙發(fā)上,學生們輪番上前討教,有的向他匯報作業(yè),有的推薦自己的新書,有的向他征求論文開題意見。潘懋元慢條斯理,一一回答他們的問題。他說話略帶廣東潮汕“地瓜腔”,但中氣很足。學生們都稱他“先生”,和他交談時,往往湊得很近,甚至是肩膀挨肩膀。有的學生談話畢,還會拍拍他的大腿。
這些“學生”多數(shù)在30歲左右,有訪問學者,也有在本地工作的教師,更多的是高等教育學的博士生、碩士生。今天沙龍的主題是“文化傳承創(chuàng)新與高等教育強國”。潘懋元更多的時候是在做一個傾聽者,拇指和食指分開,叉住下巴,靜靜地聽學生發(fā)言,這是他慣有的姿勢。
潘懋元家每周六的沙龍雖小,但已聞名遐邇,且持續(xù)了20余年。沙龍是漫談式的,從學術探討到社會動態(tài),無所不談。
來參加學術沙龍,已成為研究生來廈大教育學院求學的“固定節(jié)目”,也是學院的一張“名片”。提起高等教育學,大家都會聯(lián)想到潘懋元,他已成為高等教育學的一張“名片”。
活躍在高教學界的“老頑童”
4月6日,是廈大91周年校慶的日子。上午10點,92歲的潘懋元參加完學校舉行的慶典,又來到嘉庚主樓會議室,參加教育學院的獎學金儀式。在聽完博士畢業(yè)生作的校史報告后,潘懋元走上講臺,沒有講稿,站著講了20分鐘。他講校慶的意義、校園文化、校史,如數(shù)家珍,娓娓道來。
接下來,他又給教育學院的獲獎教職工、博士生、碩士生頒發(fā)證書與獎金。頒獎時,他總是身體前傾,雙手把獎狀捧給每位獲獎者,并一一握手,在合影時,他露出孩童般滿足的微笑。
這個簡單的會議,折射了潘懋元為人熟悉的一面。他參加學術會議,都是自己準備講稿,而且總是站立演講。常言道:“人老話多,樹老根多”,但潘懋元例外。即使是到90多歲時,他也沒有廢話,發(fā)言總是言簡意賅,而且總是在拋出獨特見解時戛然而止。
博士生方澤強說,我們?yōu)槭裁聪矚g和潘先生在一起?因為他尊重學生、尊重學術,不絮絮叨叨,更沒有任何架子。先生喜歡傾聽,不管學生意見對否,他都不打斷,他把我們當小孩子,我們把他當成“老頑童”。
潘懋元先生雖已到耄耋之年,但仍然堅持上講臺,作研究,看學生作業(yè),仍然在招收博士生、博士后與訪問學者。每年暑假他都要認認真真地為即將開學的博士生查閱資料,認真?zhèn)湔n。有人看到說:“先生,您都給博士生講了幾十遍啦,還用備課?”他答道:“教師上課最首要的是要備好課,我雖然講了30多年,但每年的授課內容都不一樣,都要更新與完善?!?/p>
不僅活躍在教學一線,潘懋元在生活中也是很有激情。潘懋元的學生、廈門大學副校長鄔大光回憶了他和時年82歲的潘懋元到西藏出差的經歷。
踏訪西藏,一直是潘懋元的一個心愿。2002年,潘懋元接到在西藏開會的邀請,“躍躍欲試,全無難色”。擔心受到家人的阻攔,他還和鄔大光訂了攻守同盟:赴藏之事,不必向家人提起。
鄔大光忐忑不安,在臨行前一天,還是忍不住向潘老師的大兒子、時任廈大副校長的潘世墨坦白,潘世墨大吃一驚,但是,他考慮再三,決定成全父親的心愿。
就這樣,當年,82歲的潘懋元登上了海拔5020米的西藏米拉山。鄔大光說,到達米拉山山口,因空氣稀薄,缺氧嚴重,大家都說,不要下車了,但是,潘懋元說,當然要下,抽根煙,照張相,留個紀念。
光做老師就有77載
在兩年前舉行的一次慶典上,當時已90歲的潘懋元說,如果沒有學生,我會很寂寞。他的學生在場下會心地笑了,他們都熟悉他的一句話:“我一生最欣慰的是,我的名字排在教師的行列里?!?/p>
潘懋元身上有個傳奇:他從小學校長、中學教務主任,當?shù)酱髮W副校長。這位老人習慣性地眨著眼睛,帶著小孩子般得意的神情說:“70多年來,我當過小學生、中學生、大學生、碩士生、博士生的老師?!?/p>
1920年8月,潘懋元出生于廣東汕頭一個貧苦小販家庭。小時候在家隨哥哥學習識字,8歲入私立東海小學讀書,后轉入私立時中中學初中部。
1940年,潘懋元一行3人,從廣東汕頭步行至福建長汀,報考抗日戰(zhàn)爭期間暫時遷往長汀的廈門大學,由于準備不足,未被錄取。潘懋元沒有氣餒,更加刻苦地鉆研,于1941年秋考入廈門大學,主修教育學,輔修經濟學。
為維持學業(yè),他開始勤工儉學,兼任福建長汀縣私立樂育小學教師、長汀縣立中學教務主任。而這并不是他第一次當老師,早在他15歲讀初中三年級時,哥哥的朋友、揭陽樹德小學校長,就請他去兼課,教小學三年級國文和算術。
大學里學習教育學,從小學教師、中學教師做起,投身教育實踐,到后來從事大學教育管理、教育研究,潘懋元的一生和“教育”這個關鍵詞聯(lián)系在一起。
抗戰(zhàn)勝利后的9月,他到江西的學校當過文史老師,還兼過教務主任。
1946年,潘懋元大學的老師李培囿教授推薦他回廈門,作為校長人選, 負責復建廈大附小,潘懋元提出希望能在任小學校長的同時,在廈大教育系做助教,他的要求得到校方同意。從此也就開始了教育學教學與研究的生涯。
10月,潘懋元回到廈門,開始籌辦新的廈大附屬小學,并出任校長。剛創(chuàng)辦的附小,坐落在海灘邊上,孩子在這里盡情地玩耍,蕩秋千、砌沙盤、放風箏。學校唯一的校車用來接送孩子們上下學,每天早上學生還能喝一杯牛奶?;叵肫疬@段日子,潘懋元說,當時真正體現(xiàn)了“一切為了孩子”的理念,同時,也是在實踐陶行知、陳鶴琴的教育思想,即“生活教育和活教育”。
新中國成立后的1951年,潘懋元由廈門大學保送至中國人民大學教育學研究系,進修研究生課程?;氐綇B門大學后,潘懋元開始高等教育學的研究工作。
1962年起,他兼任《廈門大學學報》(社會科學版)常務副主編,而主編由著名經濟學家、時任廈門大學校長王亞南擔任。
回憶起王亞南任校長期間的歲月,潘懋元感慨頗多。他說,王亞南注重學術研究,創(chuàng)辦了《廈門大學學報》,成為全國最早創(chuàng)辦的3家大學學報之一,還培養(yǎng)出了數(shù)學家陳景潤。
王亞南鼓勵學生參與學術研究,經常邀請學生到他家里討論學術問題。潘懋元說,正是因為喜歡這種既有家庭溫馨、又有學術氛圍的活動形式,所以現(xiàn)在每周末還堅持一次學術沙龍,其實,這是從王校長那里學來的。
擔任大學教務處長、編學報,受學術氛圍的浸潤,這都為潘懋元研究高等教育學提供了實踐土壤和思想源泉。直到后來當博導,他還會經常提起這段歲月對自己學術人生的影響。
高等教育學的拓荒者
上世紀50年代初,我國的高等教育迅速發(fā)展,但當時沒有完整的理論來支撐。那時,我國原有的教育科學僅僅把普通教育作為研究對象,不能適應高等教育發(fā)展的要求。
當時潘懋元剛過而立之年,在廈門大學講授教育學并負責教務行政工作。他意識到,忽視高等教育的特點、硬把普通教育理論搬到高等教育中行不通,必須建立有別于普通教育學的高等教育理論。
聽說潘懋元要“冒尖”,對高等教育進行專門研究,許多同行和專家不以為然。但是,潘懋元選擇了堅持。
1956年暑假后開學,廈門大學的課程表里發(fā)生了一個微妙的變化:原來的“教育學”變成了“高等學校教育學”。這就是潘懋元和教育學教研室?guī)孜唤處熥鞒龅膰L試。雖然他們僅僅是將普通教育學的框架移植到高等教育學中,在課程與教學理論等章節(jié)改變了研究對象,但卻開辟了先河:“高等教育學”第一次作為一門獨立的課程搬上了課堂。
正當潘懋元準備進一步實施計劃的時候,遇到十年浩劫。
“60歲以后出成果”,這是廈大師生對潘懋元學術人生的典型概括。
1978年,潘懋元在報紙上撰文,提出“開展高等教育理論的研究”,他還發(fā)表了《必須開展高等教育的理論研究——建立高等教育學科芻議》。在這兩篇文章中,他提出了“高等教育”學科一系列需要研究和改革的問題,第一次向人們展示了該領域的廣闊性和發(fā)展前景。
此時的潘懋元雖年近花甲,卻表現(xiàn)出年輕人的激情,他不再滿足于20多年前的“小打小鬧”,他疾呼,“不能再等了!必須建立獨立的‘高等教育’學科”。
1978年5月,我國第一個高等教育專門研究機構——廈門大學高等教育科學研究室正式成立,此時,距潘懋元把“高等教育”搬上課堂已過去了22年。
然而,起步之初的研究室可謂蓽路藍縷。當時只有5個人,辦公地點是在廈大化工廠一間廢棄的實驗室。里面擺了幾張辦公桌,開會時幾張桌子一拼,成為大會議桌。就在這個地方,幾個人又創(chuàng)辦了《外國高等教育資料》,這是“文革”后第一份高等教育刊物。這份刊物除了發(fā)給本校的教師干部參考外,也向外單位郵寄100多份。
繼廈門大學成立高等教育研究室之后,全國又新增了好幾個高教研究機構。潘懋元說,如果能組織一個全國性的高等教育研究會,就能壯大高等教育研究的隊伍,否則,力量分散,難成氣候。在1979年的教育學年會上,他提出了成立中國高等教育研究會的倡議。為了爭取理解和支持,他奔波于各高校之間,作了近百場專題報告。最終,他的倡議得到了教育界同仁的響應,也獲得了教育行政部門的支持。
1983年5月,中國高等教育學會正式成立,時任教育部部長蔣南翔親任會長,副會長有季羨林、何東昌、錢令希等人。
然而,成立研究室僅僅邁出了萬里長征的第一步。高等教育學要想成為一門獨立的學科,除了要有專門的研究機構外,還必須有教材、有專著。如何撰寫一部全面、系統(tǒng)的高等教育學專著?潘懋元根據多年研究反復推敲,提出了《高等教育大綱》(討論稿),并組織了北京、上海和廈門的9位青年教師,按照大綱分工撰寫。1983年,《高等教育學》全書完稿,1984年正式出版。在廈大高等教育科學研究室成立6年之后,中國終于有了第一部屬于自己的高等教育學專著。
上世紀80年代,高等教育與市場經濟、知識經濟的關系,高等教育與傳統(tǒng)文化,高等教育的可持續(xù)發(fā)展,高等教育與地方經濟,高等教育大眾化,高等教育國際化,大學素質教育與通識教育等諸多問題,不斷涌入潘懋元的研究范圍。
這時,他已經超過退休年齡,但他如同一個勤勞的耕耘者,享受著自己學術的春天。
治學最反對“大、空、洋”
挪威學者阿里·謝沃在《潘懋元:一位中國高等教育學科的創(chuàng)始人》一書中提出,中國的普通教育學首先是從西方引進的,但高等教育學不是,中國建立了自己的高等教育學,有關高等教育學科的最早出版物純粹是中文。
阿里·謝沃所說的最早的出版物是指潘懋元編撰的《高等教育學講義》,此書成稿于1957年。上世紀50年代后,國外高等教育研究才開始成為一個專門的領域,但沒有提出建立一個專門的學科。上世紀70年代,前蘇聯(lián)才有學者編出了高等教育學教材??梢姡隧幾摹陡叩冉逃龑W講義》足以體現(xiàn)其原創(chuàng)力與前瞻性。
深圳大學高教所研究員李均在一篇論文中寫道:“近代西學東漸以來,經濟學、政治學、心理學、教育學等學科無一不是通過依附、模仿西方而建,但是,在潘懋元的倡導下,中國的高等教育研究另辟蹊徑,走上了一條獨立自主、摒棄依附的發(fā)展道路?!?/p>
潘懋元常向學生提起,理論研究中“大、空、洋”的傾向值得注意?!按蟆本褪穷}目大、口氣大,認為別人的研究一無是處,只有自己的理論是“填補空白”的;“空”即空對空,研究的結論純粹是由理論推導出來,空話連篇;“洋”就是喜歡搬洋人的話,以壯大自己的聲勢。而真正有原創(chuàng)力的理論,必須來源于實踐、指導實踐。
潘懋元提倡廣泛調查、深入考察、參與教育實踐,盡可能使科研成果客觀些、科學些,并充分考慮科研成果的可行性。他說,理論和實踐是有距離的。一種理論要應用到實踐,先要把學術理論轉化為應用理論,還要把應用理論轉化為政策,再將政策轉化為措施,才有可能影響行動。
潘懋元每年給博士生開設兩門課:“高等教育專題研究”和“中國高等教育問題研究”,其中就包括了社會調查。在近年的社會調查中,潘懋元帶著學生們一起坐火車、坐大巴,先后去過長沙、寧波、井岡山、贛州等地,深入學校,取得了大量第一手材料。
博士生王琪說,先生出去,從來不是急于提觀點,講意見,而是要求大家調查、再調查。
潘懋元曾經對博士生說,如果大家希望有所建樹的話,去民辦校,那里將來會出教育家,公辦校出教育家恐怕難多了。他分析認為,民辦學校的校長是沒有官本位的,沒有過多的條條框框限制,如果干得好,他的位置就在人們心中。
在獨立思考中為高等教育求解
其實,潘懋元對民辦教育的關注,始于上世紀80年代。
1986年,66歲的潘懋元應邀去日本參加“亞洲高等教育系統(tǒng)中的公立和私立體制——問題與展望”理論研討會。聽了與會歐美高校代表關于民辦高校情況的報告,回來后,他提出了一個新命題:中國能否發(fā)展好民辦教育?
在那個年代,提出這個問題需要勇氣。那時黨的十三大還沒有召開,所有制問題還是“雷區(qū)”,在教育這個領域討論“私有”,未免顯得過頭,甚至是踩“紅線”。
為了說服反對者,他采取了迂回策略,他對西方國家私立高校進行了深入研究,又認真領悟了國家政策和改革趨勢,1987年,他發(fā)表文章提出,“教育的發(fā)展受教育外部規(guī)律的制約,教育體制改革一定受經濟體制的制約,經濟體制改革就是所有制的變化,以公有制為主體,集體所有制、私有制和公有制同樣存在……在私有經濟基礎上,民辦高教在中國發(fā)展是可行的”。這個觀點首先破解了發(fā)展民辦高校的理論難題,為當時剛萌芽的民辦高等教育提供了理論支持。之后的實踐,也驗證了他的預言。
在高等教育大眾化的領域,潘懋元再次體現(xiàn)了作為研究者的前瞻眼光。
1997年,我國高等教育的毛入學率是7.6%,加上高等教育自學考試也僅為9.1%。而這方面的國際權威理論學者馬丁·特羅認為,高等教育毛入學率低于15%為精英教育階段,15%到50%為大眾化階段,高于50%為普及化階段。因此當時很多人認為,這個時候在中國提出高等教育大眾化不符合國情,是“理論誤導”。
但潘懋元堅持關注并研究高等教育大眾化問題,他認為中國走高等教育大眾化道路是必然的選擇,需要提前進行研究。隨后,他陸續(xù)寫了《中國高等教育大眾化之路》、《高等教育大眾化的教育質量觀》等系列文章。
他還預言,21世紀初中國高等教育必然要向兩個方向發(fā)展,一是精英教育,一是大眾化教育,為了防止精英教育受到大眾化教育的沖擊出現(xiàn)質量的下降,在高等教育大眾化實施過程中,必須保護精英教育。
尊重是他育人的第一準則
潘懋元在大學時和同班同學龔延嬌談了戀愛,兩人后來結婚,共同養(yǎng)育了三男一女。他們是令人羨慕的父母,女兒畢業(yè)于中國科技大學,成為廈門最早期的高級工程師之一。三個兒子,一位當了副市長,一位當了重點大學常務副校長,一位當了大學黨委書記。
潘懋元的一位同事說,我們都稱他們家是“一房三廳”,即一個大家庭里,有三位廳級干部級別的兒子,他的“育兒經”念得好。
但潘懋元說,我沒有什么“育兒經”,我只認為,人格的養(yǎng)成比知識的教育重要得多,我主要是對他們進行人格的培養(yǎng),不是婆婆媽媽,而是以身作則,無言之教。
潘懋元坦陳,他花在學生身上的時間,要比花在子女身上的時間多得多,同時,他也尊重學生的選擇,尊重學生的學術觀點。
在學術沙龍上,經常有學生說,“先生弄錯了”,在說這句話的時候,大家從不用擔心沒顧及潘懋元的面子,因為先生總會靜下來聽學生講自己錯在哪里,從沒有責備學生,更沒有把自己的學術觀點強加給學生。
在博士生選擇學位論文選題時,潘懋元更是充分尊重學生,他說,學生選的題往往是自己感興趣的問題,也是從自己的知識結構或工作經歷中引發(fā)出來的。學生自己選的題,就會其樂無窮地去探究,就不會覺得苦,往往會得出創(chuàng)新性的觀點。
他指導的兩位博士生,在博士學位論文開題時,一位選作《學科建設:元視角的考察——關于高等教育學學科建設的反思》,一位選作《高等教育管理的價值問題研究》。大多數(shù)老師覺得這兩個選題都太理論化,擔心這兩位博士生作不了,不同意他們的選題。但作為導師的潘懋元,力排眾議,說服大家,支持學生的選題,并強調,我們不能都在搞實踐問題研究,也要鼓勵與支持一些年輕人作學科理論建設方面的基礎研究。這兩位博士生的博士學位論文分別獲得了中國高教學會的優(yōu)秀博士學位論文和福建省的優(yōu)秀博士學位論文獎。
這幾年,潘懋元設立“懋元獎”,從個人積蓄中拿出近40萬元,對那些秉承其“板凳敢坐十年冷,文章不寫半句空”、“敢為天下先”、“做學問先做人”之精神的優(yōu)秀年輕師生給予獎勵,但他自己在生活上,依舊布衣素食,不尚奢華。
他說,我個人在物質生活上已經沒有什么可追求的了,最大的樂趣是得天下英才而育之。
(載于2012年5月18日《中國教育報》“新聞·人物”版)
潘懋元,1920年8月4日出生,廣東揭陽人,中共黨員。1945年畢業(yè)于廈門大學教育系,1951-1952年先后在中國人民大學、北京師范大學進修。
1935年任小學兼課教師,1943年以勤工儉學任中學兼課教師和教務主任,1946年任廈門大學教育系助教并兼任附屬小學校長,1962年任廈門大學教務處處長,1964年借調教育部工作,1978年任廈門大學副校長,1982年任國務院學位委員會評議組召集人,1984年任廈門大學顧問,兼任廈門大學高教所所長,1993年改任名譽所長,2000年任教育部重點研究基地——廈門大學高等教育發(fā)展研究中心名譽主任,2004年任廈門大學教育研究院名譽院長。
曾獲國家優(yōu)秀教學成果獎一等獎、二等獎,獲評“全國教書育人楷?!薄案母镩_放30年中國教育風云人物”“中國杰出人文社會科學家”“當代教育名家”“福建省杰出人民教師”等榮譽稱號,多次獲得全國普通高校人文社會科學研究優(yōu)秀成果獎一等獎,被中國高等教育學會授予“高等教育科學研究特別貢獻獎”。(資料來源:廈門大學官網)